记录: 我的2024秋季PhD申请

张晶 / 2024-03-17


这是一篇记录整个24fall 申请的文章,谈不上经验或者是分享,有太多的分享已经被我发在了其他的平台,而这里则想要记录一些心情的变化,和在经历了这场申请之后的感受。

选校、面试和申请结果 #

我的24fall 一共申请了9个学校。我初次定下的是12所,但是慢慢意识到的我的精力实在是无法处理这么多申请,其实坦白来说,我认为9封申请已经让我在处理一些文书的时候显得潦草,这反而是不应该的。我申请的学校梯度拉的很开,彩票学校有三所 - Stanford, UPenn, UMich, 主申学校有四所 - UCSB, UNC, PSU, UMD,保底学校有两所 - Syracuse和Georgia。其中比较需要点名的是,UNC 申请的是量化的 Hussman school,PSU 申请的是比较大的 Belllisario College,Georgia申请的是 Grady College。其他的都比较直观——一个学校只有一个传播学项目。

在7月考完 GRE 后,陆续套磁了老师,目的是为了确定确实有招生的计划,有些意向导师没有招生计划的,就被我去掉了申请的 list,被我去掉的学校有 Northwestern 和 Missouri 。

在12月和1月提交完材料之后,我的情绪在短短2个月之间产生了巨大的波动。

第一个阶段是从12月中到1月,纯然是欣喜:我从12月中就收到了 UMich 意向导师的面试,12月中也收到了 PSU 的 commitee 约面试在1月中,12月底收到了 Stanford 的意向导师约面试,1月中和 Georgia 的导师进行了 informal 的 talk,1月中旬陆续收到了 UMD 和 UNC 的面试——也就是说,除了早有听闻很少有面试的 UPenn 和 UCSB,几乎所有项目都面试了我。这让我在当时这个阶段是充满信心的,自信自己一定能收到很满意的结果。

然而在1月30日收到 UMD 的 WL 的时候,我几乎要怀疑人生了,因为我心里是把 UMD 当成差不多快要保底的那一批来看待的,而和 UMD 的面试聊的也比较轻松愉快,怎么我会被 WL。2月2日又收到 UNC 拒信,后来得知他们只招一个国际生,但 poi 给我发来信息解释我面试中表现不好的地方,这让我十分感激,但同时也慌的要命。陆续后面又收到了 UPenn 和 UCSB 的拒信。虽然在2月6日收到了 Georgia 的 Grady College的 offer,但是他们的 stipend 很少。所以在2月7日参加 PSU 的校园面试时,我几乎是抱着殊死一搏的态度参加的,心里全是,如果不录就完蛋了。

而在面完 PSU 后,所有老师都给了我较好的反馈,我又莫名其妙地进入了惊喜连连的阶段。在2月中旬几乎是同一天,收到了 UMich 和 PSU 的 offer,以及 syracuse 的面试邀请(他们最后也给我发了 offer)。UMich 这个我觉得还是有一点意外的,因为已经被彩票的 Stanford 和 UPenn 拒绝了,以为彩票校都没戏了,突然收到了 UMich 的 offer。申请季收官,4a/1w/4r。

复盘 #

这个复盘也是到今天才完全的理清楚——即使结果尚算令人满意,为什么我会经历如此波折?我去和同侪比较,我觉得我申请时拿出来的背景应当不输给任何一个人——我有一作的发表,而且是 info 的顶刊的发表,有6篇会议论文,标化做到了近乎满分,精心按照和对应学校的 connection 准备了推荐信的老师组合。然而这周在 UMich 和我的意向导师聊时,我才意识到,我以为的开局大好,其实已经有很多风险,而我又没有在面试这个过程中,把这个风险规避掉,反而在有的面试里放大了这个问题。

这是一个非常重要但却在申请中很容易忽视的问题——文书。文书的难点在于,每个人有自己独特的经历,所以需要定制化的去写,不像标化考试或者努力发表一样。对我来说,我的文书虽然被很多老师 review 过,都说很好地match了我和意向导师们的兴趣,但是一个隐藏的问题就是,很多人都觉得把研究经历写的越多越丰富越好,但伴随的问题就是研究经历很难凝结成一条主线。这样看起来虽然有更多的老师 match,但是和你某个方向 match 的老师在看到你在其他方向上也有很多经历的时候,会不确定你想做这个老师的方向,还是随手一做,而你的兴趣在别的方面。所以看起来好像对所有方向都感兴趣,其实是你对所有方向都没兴趣。

如果说算上 conference paper,publication,和做过的 reseach assistant,我涉及过的方向有——poli comm, HCI, science comm, crisis comm (PR), 以及一个质化的 platform study。就像很多同学一样,我在写作文书时急不可耐地想给老师们展示一个 well-rounded 的研究者形象,比如一篇文书写三个方向,和三个方向的老师都 match。然而这会让 committe看来,这会是一个兴趣不集中,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给到好的指导的人。申请和标化不一样的点在于,学校要招的不是背景最好的人,但一定是背景最 fit 的人,所以在文书里要强调的是 match 而不是丰富。

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,把1月的文书都迅速改进。而 PSU 最神奇的是,我所有写的散的东西,都和他们match(所以给不同学校的文书还是要定制化,丰富不一定代表不 match)。而折戟Stanford, UPenn, UCSB, UMD 都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原因。而 UMich 最后录取我,是因为有了一位我没有写在文书里,但是他看了我的CV,觉得我有一个方向和他比较搭,提出可以做我的 secondary advisor,认为我有潜力。但并不是所有学校都会有老师在写的散的文书里挖掘和他 match 的一个方向,所以我也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。

最后选offer 的纠结 #

我很快地拒绝了 Georgia 和 Syracuse 的 offer,并告知 UMD 不必让我转正了。当我把 PSU和 UMich 的 offer 放在台面上纠结时,显而易见,我和 PSU 的导师 match 程度更高,我的发表用的就是他们的理论,在面试时进行的头脑碰撞太有火花,两位导师都是业界的大牛,拥有极强的 network,甚至他们为了招我,还给了我只有一个名额的第一年的 fellowship;而 UMich 这边,有更好的 reputation,更多的资源,更多的 stipend。

我在2月22日到3月16日,度过了扎扎实实痛苦非常的三个星期。虽然听起来多少有点幸福的烦恼,但我真的整夜整夜睡不好,一直在琢磨最终的去向,担心自己以后会后悔。我和很多 current student都约了聊天,又和 PSU 的意向导师约了一次聊天,想要争取获得更多的信息来帮助我做判断。我听了很多人的意见,却始终摇摆。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,那就是如果选择去 PSU,我会做自己最熟悉的东西,我对未来有很确定的想象,而在 UMich 这边,我的想象似乎还有点模糊。我想把决定留到3月15日-3月16日在 UMich 看完 campus visit后再决定。

而在 UMich 的 campus visit后,很重要的让我决定选UMich 的原因,就是和我的意向导师的聊天。在聊天中,我坦诚地和他说了我的困惑和犹豫,我的担心和害怕——坦白来说,我很害怕没有人指导。自从开始做传播学的学术,我总感觉我一直在自学,在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,然后自学成才,去尝试各种自己想要尝试的方向,我不知道是所有专业都是如此,还是只有我们传播学搞到最后都在自学。所以我才会有那么多不同的研究经历。而我的意向导师能够很好地共感到这一点,会用 hands-on 的方式进行指导,而很重要的一点是,我觉得我们的 mindset 是一致的,那就是明确未来我需要一个主线的方向,而他会帮我找,我对自己探索不那么熟悉的领域能不能提出好的研究问题的担忧,他会帮我完善idea,我对未来能不能找到好的教职的担心,他会从申grant 到 job talk都关心到。当了解到这一点后,我才发现,我不是害怕踏入一个陌生领域,我其实和那个几年前20出头,一个人背着包随随便便去遥远的国家的自己没有太多变化,我依然愿意尝试、愿意保留可能性。因为在每条路上的自己,都会坚定前行。

3月16日晚上从安娜堡回到我在夏洛特的家中,平静地对 UMich 系统点了 accept the offer,这一步倒是没有任何感受,大约是把精彩和失落都留给了未来的自己。而后就是给 PSU 的两位老师写婉拒的邮件,而在写的时候突然百感交集,一种真实的“一条未选择的路”在我脑海里慢慢展开,而已经做好决定的我要将它关闭了。我写的时候又想到其中一位老师用"perfect alignment, theory savvy, highly productive"来形容我,我想那条未选择的路上,也一定有很多精彩。我想了又想,在邮件里写下了以下的文字:

“Even now, I’m not sure whether I made the best choice. But I definitely hope it’s not the end of our potential collaboration and future talk. I admire you a lot and I love the chemistry that I felt when we talked. I will keep working on the topic. One day when I become a better scholar, I hope to talk with you more!”

是,it’s not the end。

放过自己,夸夸自己 #

我从2019年正式开始做学术,自从那时,我就有了一个时常被我提起来的话题,就是“放过自己”。

我想很大的原因是,我在中国教育里的优绩主义中很好地被训练成了一条“巴普洛夫的狗”,而前面的那根骨头,就是别人羡慕的眼光。而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条巴普洛夫的狗的我,分裂成了两种心态,一个我上最好的高中,考进省前50名,进了大学也想要保持高的 GPA,而另一个我总是怀疑这一切的意义,甚至在高中时就屡次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读大学。这两个我第一次产生冲突,来自于2020年我觉得自己写的很好的本科毕业论文,投了两个期刊都没有人要,连 R&R 都没有,那个时候幼稚的我发现那根骨头消失了。

之后的这几年,我总会回忆起那个时候。

我开始明白我在之前的太多快乐,都来自于即时的正反馈、与他人的比较、以及明确的评价体系的三位一体。这三样东西,就是我的狗骨头。而这三样东西,在踏上做学术的道路后,或者说走上任何一种社会化的职业后,都将荡然无存。所以我这几年,一直在拼命地,对自己说:放过自己,夸夸自己。有时那种优绩主义的心态依然会反复出现,比如在申请早期,我想到自己可能去不了 tier1的彩票学校就会突然一下子觉得好难过,而理智回笼之后,又觉得,我已经很棒了,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。而在被 Stanford的意向导师面试后,我知道自己可能过不了,突然一下会觉得很难过,但又想,我的 poi 面试的其他人,可能是美国人,可能是美本,可能是理工科的出身,我什么都不是,我从河南省郑州市的某一家菜场小学一直走到今天,“the fact of your life is a miracle”。

这句词出自音乐剧 Hamilton 中,当 Alexandar 的妻子 Eliza 劝说他回到家中,而不要总是 满脑子试图攀登 social ladder时的所唱的《That would be enough》:

“Look around, look around. Look at where you are. Look at where you started. The fact that your life is a miracle. Just stay alive, that would be enough.”

我的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,这一切早已经 be enough。

前两天和 UMich 的意向导师一起喝奶茶的时候,他说,你有没有想过,其实也许你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呢?我说,我觉得已经很好了。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,命运会带来最好的安排,而我需要做的只是,放过自己,夸夸自己。

最后一次修改于 2024-03-17